爸爸所著——找寻孩子的世界

戈耳写在前面的话:

小时候的我喜爱画画,也就是上幼儿园那会儿吧,爸爸妈妈给我彩色的水笔、蜡笔、铅笔,各种材质的纸,让我自由作画。我没有绘画老师,好象爸妈也不乐意给我请什么老师,因为他们希望我自由认知这个世界(现在也是这样)。那时候,我眼睛看见的就是我的老师。

那会儿的家里,墙上到处张贴着我的画作,上面画着我家、幼儿园、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葡萄、彩旗、表情丰富的太阳……总的来说,就是我的生活,简单,纯洁。那会儿爸爸会用摄像机,那种巨大笨重的摄像机,家里也有录影带播放机,所以爸爸会把我画画的样子记录下来。还有相机,一卷卷胶片,现在还保存在书房的某个抽屉里。至于那些画,那些在现在看来“出淤泥而不染”的画,爸爸还替我保存着。

这个寒假,爸爸把这些画翻找出来,并用相机把这近百张画一张张拍下来,保存在了电脑里。我翻看由“实体”变“数码”的画,像是时间的线索、岁月的礼物,像是我在三四岁故意为爸爸妈妈和自己留下的时光印记。童年的一些画面历历在目,那一刻,我明白,爸爸妈妈在保护和帮助我构筑我的自由、纯洁、美好的世界。

希望他们能一起享受、发现这个世界。

父亲节快乐!


 

找寻孩子的世界

张家强

终于利用周末两天时间,完成了给戈耳4-7岁绘画原创作品拍摄存档的心愿,心情顿时畅快,仿佛我留住了已然消逝的时光,牵住了戈耳的童年。

戈耳笔下呈现的主要有人物动物花鸟树木建筑等图像;以线为主,间或色块,加之变形与夸张是他的涂鸦语言和表现形式;观察角度特殊,构图无拘无束,线条随心任意。戈耳的画作与儿童绘画“兴象”的形态特征是吻合的,兴的感发大多由于感性的直觉的触引,而不是有理性的思索和安排,孩子凭着感性直觉与想象认识世界,满纸是丰富纯真的感情抒发和幻梦奇异的童心世界的表现,这种感发是自然的、无意的,因而童趣天然。

8岁之后的戈耳几乎不画了。这二百余幅涂鸦作品也就成为珍版,当然也就更加突显父母作为“收藏家”的伟大。

如今,只要阅读戈耳的画作,作为父母的我们,仿佛就会看见小櫈小桌旁那个拿画笔埋头涂鸦的快乐的戈蛋子的模样。

 

尽管我们都是美术专业出身,但在戈耳儿童涂鸦的过程中,我们却不曾对孩子有过指导,因为我们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对儿童的绘画启蒙教育我们有自己的主张:6、7岁之前孩子的画画,由于是用“孩子”的眼光观察“世界”,因而其涂鸦的“世界”简单之极、天真之极;只要是孩子画出来的画,就一定很美;世上每一个孩子画出来的画都很美。如果父母(或老师)非要给孩子的绘画无论是以何种方式的教导,其实都是有意无意试图以“成人”的眼光替代“孩子”的眼光,如此出品的“儿童画”就有成人化痕迹,也一定不美。其实我还想说:成年人,你画不过孩子!

我们认为,至少等孩子进入少年阶段后,如果父母确认孩子有画画的天赋和兴致,方可根据孩子的意愿,为其选择老师。

而对于6、7岁之前画画的孩子,父母需要做些什么呢?两件事:把画纸、彩笔等工具摆放到孩子的活动场所,任由孩子想画就画,天马行空;当好孩子画作的“收藏家”。

 

有些成年画家在其艺术实践中,也会努力找寻“孩子”的“世界”,或多或少在创作中加入“儿童元素”,中外皆有成功者。

如中国贵州高原的董克俊,这位被美国的评论家称为“原始”的现代主义画家,建国后最知名的版画家之一,他的画有袖珍小品,构思奇巧,活泼可爱;又有宏幅巨制,氛围神秘,激越雄强。从艺术手法看,抽象的、具象的、表现的、超现实的、乃至荒诞的,不拘一格,自由驰骋。他的许多作品强调装饰性和构成,设色具有贵州民族民间美术的特点,艳丽喜悦,这种世俗性与平常心具有一种日常生活诗意的欢娱和返朴归真的童趣。他善于利用民间和宗教艺术中富有象征性、寓意性的可视形象,作为他的符号,因而也有难可明状的精神上的震撼性与穿透力。在我个人看来,最有意义的是在他的作品中看不到尘世的苦难与喧嚣。

又如西班牙的胡安·米罗,这位和毕加索、达利齐名的20世纪超现实主义绘画大师,他的艺术是自由而抒情的,他的画中有的没有什么明确具体的形,而只有一些线条、一些形的胚胎、一些类似于儿童涂鸦期的偶得形状。颜色非常简单,红黄绿蓝黑白,在画面上被平涂成一个个色块,但它们是艺术家自由幻想和深思熟虑相结合的结果,是缜密思考后的流畅活泼。他热衷于富有童趣的、孩子气的感受,把小玩童似的魔鬼、蜘蛛和蜗牛等聚集在绘画中,画面充满天真的稚气、喜悦的情趣和纯洁的魅力。

至于我,到目前止在我个人的绘画作品中还没有“儿童元素”。或许有一天,你会有惊喜发现。

2016年3月12日子夜于至虚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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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这是我上大学以来第六次离家返校了。显然没有以前悲痛,但还是有点难受。这么多次磨炼,我还是有一个毛病未改,那就是我不到最后一刻不收拾行李。明早十一点的飞机,我头天夜里一点多才开始收拾,老妈都看不下去帮我收拾了,不过我也确实没多少复杂的东西,只有衣服、电脑和书。

放假回家的第一件事是去爷爷奶奶家,临走前我也一定是要和他二老见一面的。以前是在快走的那两天把奶奶接来我家住,这次想想还是算了,老的给小的跑腿,实在不像话,因此今天下午我去看望了二老。我是特意叫上我妈陪我去的,因为我怕舍不得走掉或者泪奔。在奶奶家呆了近四个多小时,他们依旧煮了锅羊肉汤,并把最大块的肉夹给我。临走前爷爷一直在嘱咐,要多锻炼身体,少上网少看电视,多读读庄子老子的东西,不要和俗气的东西染在一起。我抱了抱爷爷,爷爷个头和我一般高,我又俯下身子抱了抱奶奶,在奶奶的耳边对她说:“我很快就又回来了,你瞧现在都三月份了,等我考上研究生,我六月份就可以回来,而且我又了两年的寒暑假可以过来。也就俩月,我很快回来。”

我像怕失去什么似的,像想要挽留住什么根本无法挽留的东西似的。
爷爷家是平房,在我们坐上车后,爷爷仍站在他家红色铁门门口望着我们的车子远去,奶奶就藏在门后,我知道她在偷偷擦眼泪。车子是倒着驶出爷爷家门口的窄巷的,因此我坐在车里,面对着他们,倒退远去。那画面像是不断推远的镜头,不断推远,推远,最后那扇红色的铁门,和铁门后爷爷奶奶渐老的身子,就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眼泪还是掉出了两滴。我知道我想要挽留但根本无法挽留的东西是什么。是时间。
但我不想在时间的长河中溺亡。
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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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摄于2010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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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的东西

我最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我还清楚的记得,4岁的时候,爸爸从幼儿园接我回家,路上,他谈起人的生老病死。他说,爸爸妈妈会老去,老去,然后会离开这个世界,我问,去哪儿?他说,去天上,那时候你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无论是我爱的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是我幼儿园里欺负我的同学,无论是电视里的金龟子,还是楼下的维族叔叔,他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我吓得嚎啕大哭,大喊我不要爸爸妈妈走,我不要爸爸妈妈去天上,爸爸说,好,好,我们不去,我们哪儿都不去。

那次是我第一次知道“死亡”这个概念,我也终于知道,人是会死去的。

在从青岛流亭机场送完黄家鲁登机回学校的公车上,我突然想,我已经一年没有回家了。和家里常通电话,非常偶尔会视一下频,虽然在听筒和屏幕里难以发觉爸妈衰老的迹象,但我知道,有那么一天,他们也将变成被年轻人嫌弃步伐缓慢的老人,公车上被让座的“老弱病残孕”特殊乘客之一,两鬓斑白,老年斑从脸颊延至脖颈,手背松弛的皮肤包不住青色的血管,浑浊的眼睛,只能认清自己的儿子——我。天哪,想到这里,眼泪没忍住。

从小就有人说,美国的孩子18岁就独立了,他们离开父母,独自生活,很久很久才回家探望父母一次。他们的家庭观念到底怎样,我不曾考究。我想,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像我一样吧,每每想到父母总有一天会去天上时,就会难受得要死。我不知道我这样算是懦弱,还是太顾家,还是怎样。我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我很害怕这次寒假回家时,看到爸妈的衰老迹象。

我知道,我也会变成这样,可我能够从容接受自己的衰老和死亡。但我接受不了爸妈的衰老,不想让他们去天上。我想,这就是我最怕的东西了。

 

我们哪儿也不去。

 

dad mom n me

dad mom n me

 

(2013年大年初一,摄于乌鲁木齐市体育公园。这是家庭的一项传统,每年的大年初一,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这间公园的这个长椅——拍摄一组照片,以记录岁月变迁,已经记录近10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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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哥永存

嘎哥是学弟学妹对我的称呼,是我的昵称、小名、学名、艺名 or whatever……我曾为正在军训的学弟学妹表演,并演唱了几首我喜爱的Lady Gaga的歌曲,可能是因为我表演的太投入太出色了(……),从此所有人见面都称呼我嘎哥,或者嘎嘎。我喜欢这个名字。

“嘎哥好!”别人这么叫我我会美滋滋的,同时会羞涩,是的。这会让我的虚荣心有点小小的满足,但同时我又抗拒这样的虚荣心。他们大部分只认识嘎哥,却不知道戈耳是谁。这个名字成全了我太多东西,一些渺小微不足道的东西。当大家叫我嘎嘎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起码在学校里是这样的。我大四了,可能不会再有人叫我嘎哥什么的了,很快我将会毕业,成为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前浪,被拍打被鞭挞在无量的沙滩上。

新生这两天报到,学校里顿时拥挤不堪。新生的脸庞或许看去成熟,但还是能无意显出年龄的稚嫩,这真让我羡慕。我不再关注新生的动态了,也早已退出了学生会,而且都大四了,这些事情已不属于我。

一个男孩,短发,皮肤略黑,背着圆滚滚的双肩包,手拎着大包小包走在前头,后头跟着的是被甩在两米远的父母。父亲面色沉重,眉毛聚在一起,额头渗着细细的汗珠,肩上扛着学校发的新被褥,似乎在边走边想着什么,母亲呢,手里提溜着水果和零食,估计是儿子最爱吃的,一直望着前面儿子的背影。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朝宿舍楼走去,我停下脚步看他们走出视线。在食堂,我又开始观察对面桌子上的一对父子和一位老婆婆,父亲的手边有两瓶已经喝了一半的啤酒,筷子早已被放下,还在不停的交代儿子些什么,儿子呢,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夹着菜拔着饭,眼睛盯着盘子,不时点点头应和着父亲,老婆婆呢,则靠在椅子上,得空就插一两句话,好不遗漏什么。这些个五味杂陈的场景啊。

三年前,爸妈送我来报到,天阴沉着,气氛注定哀伤。他们陪我跑上跑下,我们缴了学费,在校园和我即将居住四年的宿舍里合了影(父亲喜欢照相,算是专业级别的),在食堂里吃了顿便饭,错过了学校送家长回市区的班车,最后来到了公交车站——一个最适合离别的伤心地儿。三人一言不发地等着车,父亲不时耐心交待我如何更好地跟同学相处,我心里想着,这公交车不来该多好啊,从小父母从未离开过身边,这是我上大学面临的第一个挑战。车来了,他们坐在了靠后窗边的位子,母亲靠窗,两人坐定了,还不敢道别,司机突然关上了门,关门的气阀声真是让人难受,两人这时望向我,脸上没有笑容,挥着手,点点头,意思是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爸妈不在身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瘦了,真不让人放心。司机踩动了油门,同时踩垮了眼泪的堤坝,在车开动的那一刹那,母亲哭了,那张流泪的脸定了格,车子却早已驶离了视线。在返回学校的路上,我偷偷地哭着,不觉哭出了声音,我不停地抹着眼泪和鼻涕,然后抹在衣角,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眼泪,这太懦弱了太不像话了,我靠近树丛走着,眼泪却一直在流,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啜泣,感觉一切不像真的。

到现在我仍没习惯离别,但已经接受了离别。

有时候真讨厌自己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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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属

不锈钢餐盘里是刚打好的炒西兰花和炒鸡肝,还有一碗即将失去温度的米饭。西兰花有点发白,鸡肝有点发黑,我拿起筷子试了一下味道,还不错,食堂还是那个食堂,如果闭上眼睛吃,味道可能会更不错。
我是在假期过了一半时,才得知学校还有一个食堂的一个窗口还正常营业,我莫名地兴奋起来。吃了一个学期的食堂,虽说乏味,但不吃还想得慌。我的学校座落在郊区,紧挨着一些村镇,一些别墅区和一条宽阔笔直的高速公路。现在,除了学校门口的一群网吧和两间小超市,其余商铺餐厅全都歇业,这些老板和老师一样回家过暑假去了。刚放假那会儿,脑子不太灵光,只认准了离学校几公里外的市集,每天傍晚坐公交车和各式各样的人一起赶集,买水果,吃晚饭,顺便把第二天的早点也买了,每天的午饭则都健身后在超市解决。就这么跑了几天,突然发现学校门口一饭馆也在营业。三年前的一天,我在那家饭馆要了份牛肉盖饭,结果吃出了一颗石子,差点崩掉我刚正畸好的大牙,后来屡次听同学抱怨在那里看到有老鼠爬,之后我再也没靠近过那餐厅。显然这餐厅下决心整顿了一番,干净了许多,老板更加亲切可人。当我看到墙上的菜单时,莫名地兴奋起来:这里有约14种盖浇饭,如果每天吃两种,一个星期都可以不重样。面食不多,只有西红柿鸡蛋面和肉丝面,五元一碗,很便宜。我喜欢吃这里的西红柿鸡蛋面,满满一碗,汤汁香浓,师傅还用葱花呛了锅,西红柿也只有两成熟,象直接切好放进去的,鸡蛋明显兑了水。这么一碗面,对于整天坐在自习室里只用动脑的人来说,也管饱了。
因为暑假留校备研没回家,该在家的日子不在家,所以原本每周只和家里通话一次的频率,现在增至几乎每天一通。接通电话,先传来的是母亲欢快愉悦的问候,哈咯,米西米西,然后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我说不错,她问充实吗,我答很充实。的确,在学校的每一天都很充实,我的大脑每天被塞进一个个英汉互译词条,中国文化百科知识词条,一个个我都不知道会用在哪里的专业八级单词,每周会去健身房四次,哪天练肩,哪天练背我都规划的很好。然后她会问我吃的怎么样,我说吃的不错,其实我都忘了今天都吃了些什么,好象吃饭只是为了追求营养,填饱肚子,而不再在乎口味。母亲好象知道我每顿都吃了什么似的,叮嘱我除了要吃饱吃好,平常多吃些水果,多吃西瓜,青岛的西瓜甜不甜,还要多吃葡萄,对前列腺好,隔三差五下个馆子调剂调剂,钱不够了就说,别忍着……
母亲说,我来青岛上学后,家里的伙食就简单了许多。她和父亲的晚餐几乎都是简单的两道素菜,再煮一锅父亲最爱吃的稀饭,就着自己蒸的馒头和电视节目。我在家的日子,母亲每天变着花样做饭,早晨在我上学出门前,就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如果我中午在学校吃了米饭,无论她和父亲中午在单位吃的什么,她晚上是肯定要做面食的,她的饭菜成了我这辈子口味的归属。我爱吃米饭,更爱吃面食,或者说,我更爱吃母亲做的面食。她做的炮仗子汤饭(一种新疆面食)和拌面,真是好吃,我总是能吃掉那么一大碗。我想,我吃了二十年母亲做的饭,好象她这么多年的饭像都是为了我做的,她的厨艺随我年龄增长而日渐挑剔的胃口不得不进步。我不在了,那些拉条子、大盘鸡、羊肉抓饭、汤饭就都变成了些许寡淡的大米稀饭、炒小白菜。

我看着眼前这一碗西红柿鸡蛋面,那些西红柿在朦胧的热气下红得可爱,油呛好的葱花漂在汤面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抓起筷子,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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