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属

不锈钢餐盘里是刚打好的炒西兰花和炒鸡肝,还有一碗即将失去温度的米饭。西兰花有点发白,鸡肝有点发黑,我拿起筷子试了一下味道,还不错,食堂还是那个食堂,如果闭上眼睛吃,味道可能会更不错。
我是在假期过了一半时,才得知学校还有一个食堂的一个窗口还正常营业,我莫名地兴奋起来。吃了一个学期的食堂,虽说乏味,但不吃还想得慌。我的学校座落在郊区,紧挨着一些村镇,一些别墅区和一条宽阔笔直的高速公路。现在,除了学校门口的一群网吧和两间小超市,其余商铺餐厅全都歇业,这些老板和老师一样回家过暑假去了。刚放假那会儿,脑子不太灵光,只认准了离学校几公里外的市集,每天傍晚坐公交车和各式各样的人一起赶集,买水果,吃晚饭,顺便把第二天的早点也买了,每天的午饭则都健身后在超市解决。就这么跑了几天,突然发现学校门口一饭馆也在营业。三年前的一天,我在那家饭馆要了份牛肉盖饭,结果吃出了一颗石子,差点崩掉我刚正畸好的大牙,后来屡次听同学抱怨在那里看到有老鼠爬,之后我再也没靠近过那餐厅。显然这餐厅下决心整顿了一番,干净了许多,老板更加亲切可人。当我看到墙上的菜单时,莫名地兴奋起来:这里有约14种盖浇饭,如果每天吃两种,一个星期都可以不重样。面食不多,只有西红柿鸡蛋面和肉丝面,五元一碗,很便宜。我喜欢吃这里的西红柿鸡蛋面,满满一碗,汤汁香浓,师傅还用葱花呛了锅,西红柿也只有两成熟,象直接切好放进去的,鸡蛋明显兑了水。这么一碗面,对于整天坐在自习室里只用动脑的人来说,也管饱了。
因为暑假留校备研没回家,该在家的日子不在家,所以原本每周只和家里通话一次的频率,现在增至几乎每天一通。接通电话,先传来的是母亲欢快愉悦的问候,哈咯,米西米西,然后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我说不错,她问充实吗,我答很充实。的确,在学校的每一天都很充实,我的大脑每天被塞进一个个英汉互译词条,中国文化百科知识词条,一个个我都不知道会用在哪里的专业八级单词,每周会去健身房四次,哪天练肩,哪天练背我都规划的很好。然后她会问我吃的怎么样,我说吃的不错,其实我都忘了今天都吃了些什么,好象吃饭只是为了追求营养,填饱肚子,而不再在乎口味。母亲好象知道我每顿都吃了什么似的,叮嘱我除了要吃饱吃好,平常多吃些水果,多吃西瓜,青岛的西瓜甜不甜,还要多吃葡萄,对前列腺好,隔三差五下个馆子调剂调剂,钱不够了就说,别忍着……
母亲说,我来青岛上学后,家里的伙食就简单了许多。她和父亲的晚餐几乎都是简单的两道素菜,再煮一锅父亲最爱吃的稀饭,就着自己蒸的馒头和电视节目。我在家的日子,母亲每天变着花样做饭,早晨在我上学出门前,就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如果我中午在学校吃了米饭,无论她和父亲中午在单位吃的什么,她晚上是肯定要做面食的,她的饭菜成了我这辈子口味的归属。我爱吃米饭,更爱吃面食,或者说,我更爱吃母亲做的面食。她做的炮仗子汤饭(一种新疆面食)和拌面,真是好吃,我总是能吃掉那么一大碗。我想,我吃了二十年母亲做的饭,好象她这么多年的饭像都是为了我做的,她的厨艺随我年龄增长而日渐挑剔的胃口不得不进步。我不在了,那些拉条子、大盘鸡、羊肉抓饭、汤饭就都变成了些许寡淡的大米稀饭、炒小白菜。

我看着眼前这一碗西红柿鸡蛋面,那些西红柿在朦胧的热气下红得可爱,油呛好的葱花漂在汤面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抓起筷子,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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